高君蓝记得,那是他们在学校度过的最后一个“五一”劳动节,虽然放假,但因为临近毕业和论文答辩,所以谁都没有回家。那一天是5月7日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高君蓝和苏荷月、程蝶兰正在宿舍里准备论文答辩的资料,宿舍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青黛打来的。“君蓝,青……青出事了,你快来……”电话那边,青黛语气哽咽,显得非常着急。
“青黛,你别着急,慢慢说,你们在哪?我们马上过去!”
君蓝说。
“我在学校后面……巷子里的小诊所里,你快来!”
青黛哭着说。
没有一丝的迟疑,他们三人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小诊所跑去。
“你们到底谁是李青的家人?病人大出血,赶紧转医院吧,我们处理不了……”高君蓝、程蝶兰、苏荷月赶到的时候,看见那个可恶的医生正在向蹲在角落里脸色苍白、不知所措的李青黛发脾气。
看见他们,李青黛仿佛看见了救星,上前抱住他们就哭喊:“怎么办?怎么办?青快要死了,我给妈妈打了电话,她说马上过来,可是……青说,不让我告诉我妈妈的,她说她不愿意给我妈妈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她快死了……”
“冷静!冷静!青黛!”
君蓝一把抱住情绪失控的青黛,说:“你要冷静,你妈妈是大医院的医生,一定会救回青的。”
“对,我妈妈是医生,她一定有办法救青的。”
说着,外面急救车的声音传了过来,不过,这一切似乎都有点太晚了……
这一年,“蓝衫五人行”的五位成员二十三岁。
这一年的5月7日,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走出大山的励志女孩李青,在临近毕业的前两个月,因为一个普通的流产手术,死在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诊所里。
当李青黛终于抛下一切顾忌,给在这个城市的二医院当医生的妈妈打电话,当救护车把脸色苍白、下身全是血的青抬走,当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她的妈妈,那个著名的妇产科专家宣布“病人抢救无效死亡”的时候,她才意识到,因为自己一刹那的疏忽和心软,她永远地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姐妹。
高君蓝还记得那一天的晚上,刮起了大风,在这个北方城市,五月刮风是常事,可是那一天的风特别得冷。李青那可怜的乡下父母,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只是机械地被学校的工人员安排签字,安排赔偿事宜,安排火化女儿的尸体。
只是在处理骨灰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原来李青从小带在手腕上的一个青镯子竟然没有被火融化,依然完好无缺。
李青黛记得青说,因为家里孩子多,所以她从小是跟着她奶奶住的,五岁时奶奶给她戴上了这个镯子,后来手臂长粗怎么也摘不掉了,就一直戴着。没想到,现在人没了,镯子却依然在。
“看来是块好。”
李青黛的妈妈隋蓝对青父母说,“说不定以后家里急用时能派上用场,好好保存吧。”
“儿都不在了,还留着干嘛?家里穷,隋医生,你看能帮着俺们卖了吗?你是个好人,别以后俺们想卖被人骗了。”
青的父亲说。
“这是青的东西,你们要卖?”
李青黛在一旁激动地说。
“没办法
,她奶奶早去世了,下面全是混小子,全都要张口吃饭呀!镯子又不能当饭吃。”
青的母亲,那个和隋蓝年龄相仿,但面容却苍老很多的妇女抹着眼泪说。
“可是……”情绪激动地李青黛还要说,隋蓝制止了她,然后对青父母说,“好的,我争取给你们卖个高价。”
青黛的妈妈,那个叫隋蓝的妇产科医生,冒着违背自己职业道德的风险,上下疏通关系,没有让青的父母知道她死亡的真实原因,因为在那个封闭的小山村里,青这个大学生女儿是多么地让他们骄傲,就让这份骄傲伴随两位老人的余生吧。
虽然,最终,那个男人,青爱上的那个在蓝山市颇有名气的记者陈子风,动用了各种关系,让那个小诊所关门、赔偿、谢罪,可是只有李青黛、高君蓝、程蝶兰、苏荷月,和那死去的李青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青已不能说,而他们遵照青的遗愿,也不能说。
第二天上午,他们陪两位老人到学校宿舍收拾女儿的行李。为免青的父母起疑,李青黛把青的日记本和那位记者送给她的手机、笔记本电脑悄悄地留了下来,这些东西,不应该是青这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能买得起的东西。
隋蓝想起有个病人的先生开了家古玩店,也是个行家,于是在青父母临走前,抽了个空和李青黛带着他们去鉴定了一下那个镯子。
“市场价能卖到8000左右吧,这是青田,不是和田,而且只有一支,如果是一对,卖两万没问题。”
对方说。
“你这儿收吗?”
隋蓝说。
“要卖吗?留着吧,这东西都是升值的,这镯子品相不错,以后如果能凑成一对,升值很快的。咱们也算是朋友。我不会骗你的。”
“哦。”
隋蓝询问青父母,“真的要卖吗?”
“价钱还能不能再高点?”
青的母亲问。
“妈妈!”
青黛在旁边泪眼婆娑。隋蓝把对方叫到里屋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出来说,“能卖到一万块。”
“行!那就卖吧!”
青母亲说。
去长途汽车站送走了青父母。隋蓝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个镯子递给了李青黛:“留个纪念吧。”
“妈妈!”
李青黛的泪水夺眶而出,“我替青谢谢妈妈!我以后工挣钱了一定会替青还妈妈的。”
“傻青黛,黄金有价无价,爱情堪比金石坚。只是小青付出的代价未免太大了。你们这一代的女孩子啊,要学会保护自己呀。”
隋蓝语气深长地说。
“我会的,妈妈。我还要告诉其他人,要怎样去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李青黛把那个镯子紧紧贴在胸前,喃喃地说。
回到宿舍,青黛把手机、笔记本等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给那个陈子风送去。青的日记本,她留了下来,那位有家室的陈子风,可以通过“清空”把手机、笔记本里面的东西清零,但是日记本他应该不方便留着。这是青唯一的物件了,不能让那个男人一把火烧掉。青黛把日记本往包里塞的时候,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纸条,一旁的高君蓝拿起来一看,龙飞凤舞的字迹: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是晏殊的《溪沙》,‘眼前人’?青,你为这首词打动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个男人‘怜取’了你,但也毁了你。”
高君蓝不禁失声痛哭,其他人也跟着哭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宿舍有同学过来慰问,他们才停止了哭泣。
“我去把这些东西给那个人送去吧。”
李青黛说。
“我陪你去。”
高君蓝说。
“我也要去,见了他我要揍他一顿!”
提起那个人,程蝶兰火大得很。
“算了,就让他在心里内疚一辈子子吧。”
高君蓝说。
“那他要是不内疚呢?”
苏荷月气呼呼地说。
“我相信,青爱上的男人人性应该不会太差吧。”
高君蓝说着,和李青黛拿着东西走出了宿舍。
这是离他们学校不远的一个新居民小区,环境幽雅,门禁森严,李青黛和高君蓝填了好几张表,又给陈子风打了电话,门卫才让她们进去。
那是个三十一、二岁的成熟男人,浓眉大眼,棱角分明的脸,永远穿着一身运动衣,不过此时却显得颇为疲劳。
这是个二室一厅的房子,刚才打电话时,青黛才知道,这房子只有他一个人住(以前,青也会过来),他的妻子和儿子在附近的县城住,每月他有半个月在市里跑新闻,剩下的半个月回县里。
放下东西,青黛和君蓝就准备往外走。
“喝口水再走吧。”
从书房里突然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西装笔挺的男人,“子风,我们请青的同学吃个晚饭吧。”
“哦,应该的。”
一脸漠然的陈子风介绍说,“我的朋友楚幕白。”
“不吃了,我们回学校还有事呢。”
青黛一边说一边拉着君蓝往外走。
“喂!”
那个叫楚慕白的男人追了上来,“请你不要介意,子风是因为太伤心了。”
“我没有介意,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可是最终受伤害的都是女方,男人都是不负责任的大坏蛋、大流氓!”
青黛气愤地说。
“不负责任的大坏蛋、大流氓?可能吧,不过,我和子风经常自嘲说自己是‘文氓’,披着文化外衣的流氓而已。人生有很多不如意,不顺心,不过,相遇、相爱还是很美好的事,青的事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一个意外就要了一个女孩子的生命,毁了一个家庭的希望,你们还想制造出多少个这样的‘意外’?”
君蓝控制不住地大喊。
君蓝的话让楚慕白一惊,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我不该听任青自己做主,去小诊所,我应该坚持让她去医院的,都是我不好……”青黛语无伦次地边说边哭,然后拉着君蓝向小区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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