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一大早就接到了表弟蔡佳磊的电话，情绪激动的佳磊的一句“我网吧被封了，哥！”
让他摸不着头脑，后来还是他的女朋友高君蓝接过电话，平静地把昨晚的事叙述了一遍。
“工商？蓝北工商所？”
一上午，崔浩坐在办公室里，从脑子里搜索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有没有跟蓝北工商所相熟的人。虽然到蓝山市工已近两年，但他这个学院派的秘书长一直在和文教体卫、招商引资及外事打交道，与工商、税务等实权部门还真没打过什么交道。他从名片夹里翻出了蓝山市工商局局长的名片，一个小小的工商所，找局长出面好象有点小题大做。他正在烦恼时，忽然有人敲门。
看看表，十点半，他这才想起，新来的章建书记十一点有个媒体见面会，应该是跟会的蓝山日报记者楚慕白到了，永不迟到是楚慕白一贯坚持的原则。
“崔浩，烦恼什么事呢？眉头锁得这么紧。”
推门进来的正是楚慕白。
“楚哥，坐！”
崔浩一向对这个只大自己两岁、在本地政商两界处事都游刃有余的楚慕白尊敬有加，这些年，他从这个人身上学到了太多处事的技巧，不然，他这个书呆子、直肠子早已被别人算计出局。
“我的表弟大学毕业后在咱们市开了家网吧。”
崔浩说。
“自主创业，好事啊！现在国家都鼓励大学生创业的。”
楚慕白说。
“什么好事啊？”
崔浩叹气，“开张还没两个月，就出了事，我正发愁呢。”
“哦，是那帮龟孙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不知道那网吧是你秘书长的后台吗？”
楚慕白笑着说。
“什么后台？别瞎说，老板是我表弟，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崔浩说。
“哦，跟你没关系，那管他干什么？”
楚慕白笑。
“这不是亲戚嘛！该帮的忙还是要帮的。”
崔浩无奈地说。
“哎，你这话欠妥！现在这社会，没有白开的口，没有白帮的忙，亲兄弟也要明算帐的！”
楚慕白说。
“我跟他呀，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再说，他独自在蓝山市闯，我不帮他，他还指望谁呢？”
崔浩似乎想起往事，很动情。
“哦，说说看，他的网吧出了什么事，连你这个大秘书长都犯难！”
楚慕白说。
“昨天晚上他网吧开通宵，被蓝北工商所突击检查查了个正‘着’，营业执照和主机都被扣，正停业整改呢！”
崔浩说。
“蓝北工商所？”
楚慕白沉吟说，“有点耳熟。”
“不会又是你的同学吧？”
崔浩叹气，认识楚慕白近两年，十个场合中，有九个场合有他的同学，不是大学，就是高中、初中，甚至小学的，他也碰到了两个。
“哦！那倒不是。”
楚慕白笑着说，“蓝北工商局局长是我大学同学，今年年初我给他们局策划了个系列报道，你说的那个蓝北工商所是他们局里重推的典型，我专门花了两天的时间采访所长、科员和商户，给他们写了个七千字的大稿，让他们在全市长了次大脸。”
“那就是说，那个所长欠你一个人情了？”
崔浩说。
“也不能说是欠，人家好吃好喝招待，临走了还塞红包，给人家写篇稿也是应该的。”
楚慕白一向说话坦白，把事情的本质暴露无遗。
“那这次就帮忙说句话吧，崔哥，算我欠你一份人情，省得我再欠别人。”
崔浩说，“为个小人物找个大人物出面，不值当，也给我那个小表弟省俩钱。”
“恩，有长进！看来这几年的秘书长生涯，历练不少。”
楚慕白拍了一下崔浩的肩膀，说，“这样，我晚上把他约出来，顺带把他们局长也叫来，咱们一块吃个饭，认识一下。网吧既然属于蓝北工商管，以后少不了有麻烦，跟局长打个招呼好办事。”
“好，听你的。”
崔浩说。
下午，楚慕白回到办公室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蓝北工商局局长贾凌志打了个电话。他知道，网吧这个事其实对于一个市委秘书长来说，不是什么大难事，找他们最大的局长，一级一级往下压呗！秘书长，官不大，却是□□身边的人，在书记面前给谁穿个小鞋还不就是上嘴皮碰下嘴皮的事！哪个局长吃饱了撑着得罪他去。只不过，崔浩是个学院派，有的时候总拉不下脸来，和这些老奸巨滑的局长们打交道。不过，从另一方面想想，崔浩的为官之道也有可取之处，不与大领导打交道，在书记面前就不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不着痕迹地给谁说说好话或上上眼药。不仅免去了自己的拉帮结派之嫌，每届书记的去留对他的仕途影响也不大。而一个记者要想在地方上生存得游刃有余，靠得就是和这些秘书级的人物的“良好关系”。
小事情就找小人物办，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网吧是个小生意，不值得动用大关系，其生存法则就是用小恩小惠搞定了小喽罗即可，有他们的通风报信，突击检查等于“通知检查”。
“小混球！干什么呢？”
“哎呀！小流氓！怎么着？又被哪家酒店的漂亮领班逼着要饭钱了？我让司机替你摆平她去。”
“小混球”和“小流氓”是贾凌志和楚慕白小学时的外号。两人一个村，小学、初中、高中以及后来上大学一直在一起。因为调皮，小时候，他们的母亲经常拿着笤箸，满街追着打，一边追还一边喊：“小混球，小时候就看女孩子洗澡，长大了非得变成小流氓不可！”
一年级的一天晚上，他俩一块爬到了到村子附近一个砖厂澡堂的屋顶，从出气口偷看砖厂女工洗澡，结果不小心被发现，女工们将他俩押着回了村，一路上，这个掐他们一下，那个拧他们一把，嘴里还骂骂咧咧：“小混球，这么小就不学好！”
“长大了准成小流氓！”
于是，他俩就得了个外号“小混球”和“小流氓”！不过，楚慕白可不承认自己是个流氓，他说自己是想验证一下《诗经》里说的女子“肌肤如雪”到底是不是真的，因为她平常看见的女人例如母亲、妹妹以及村里的老娘们、小姑娘，个个因为干农活，皮肤被晒得黝黑。大学毕业参加工后，贾凌志说起这件事总乐得开怀，“既然你是为了验证文学的真伪而献的身，现在又是个文化人，干脆我给你把外号改成‘文氓’吧，文化的流氓！反正现在你不去偷看都有漂亮的领班天天跟着你屁股后面跑！这个外号正合适你不过。”
楚慕白听到贾凌志直呼他外号，知道他身边没人，很方便，便说：“你滚！还没到饭点，谁会跟我来要帐。说个正事，你们那蓝北工商所昨天晚上把市委秘书长崔浩他们家网吧给端了！”
“是吗？下面的小兄弟们都有任务，要吃饭，免不了捅个马蜂窝。是□□刘云龙身边那个从美国留学归来的崔浩吗？”
贾凌志笑着问。
“废话！市委有第二个崔浩吗？”
楚慕白不客气地说，“我跟你说，这个崔浩是个学院派，不想找大领导一级一级往下压。所以找上了我，希望牵个线搭个桥，摆平了事。再说，他这个人直爽，跟我关系也不错，我觉得可交。网吧这种事对你来说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嘛！目前，上面对这种学院派的人可是重用得很。难得这个崔浩不拉帮结派，所以书记换届对他的仕途影响也不大。
”
“不过，这种人升得也快不了。”
贾凌志在那边悠悠地说。
“书记换届就是他最好的机会！”
楚慕白说。
“好，信你，你开口说的事我还能不照办。到时候我把韩武生一块儿叫上，他正在争我们局办公室主任的位子，约了我几次吃饭，我都没搭理他。这小子，只知道喝酒不送礼，简直是个二愣子，不适合当办公室主任。”
贾凌志说。
“不适合那就别勉强，办公室主任这活儿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得了的。你这个当了六年办公室主任的人最有发言权。”
楚慕白说。
晚上六点，楚慕白溜达着到了报社旁边的蓝天酒店门口。
“楚哥，你来了！”
看见楚慕白，蓝天酒店的领班陈晓叶从玻璃门内赶紧出来迎了上去，“101的空调已经打开了。”
“好，谢谢叶子！老规矩，普洱茶！”
楚慕白笑着说。
“好的。”
陈晓叶向身边的服务员交代了一句：“泡上好的普洱！”
然后转过来对楚慕白说，“我陪你进去，楚哥！”
101就在酒店门口左边的一个下拐角里，这是楚慕白最喜欢的位置，不需要经过长长的走廊，以免碰到熟人还需要客套寒暄，中间又得去敬一下酒，一敬酒，这喝多少可就不在自己掌握了。此外，蓝天酒店的101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房间不规则有一个小角窗，而这个小角窗恰好对着酒店门口，人坐在桌子上合适的位置，通过这个小角窗可以直接看到酒店门口来了哪些客人，而外面的客人们在门口一般不会朝这个位置看。另外，因为是一楼，酒店对玻璃了特殊处理，里面能看清外面，而外面却看不清里面。当然，“合适的位置”只有楚慕白知道，那是在主位左边第二个位置，也叫次座，也是楚慕白在诸多场合坐的位置。他认为，记者这个行业，虽然被冠以了“无冕之王”的称号，但是记者的中立应该体现在任何时候的。在酒桌上也是这个道理，主位主陪，副位副陪，次座全陪，很多场合，楚慕白是那个牵线搭桥或是抹和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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