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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旧梦

“妩儿,爹不能救你了,你快跑!”

“姐姐,姐姐!我好疼啊!救救我!”

“小姐,红儿不想死……”

骆眉妩昏昏沉沉间,满眼都是父亲老泪纵横的叹息,弟弟们被折磨得遍体连伤的模样,和红儿临死前的绝望。这一幕幕刺激着她的胸口,终是将她从昏迷中惊醒。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她起初还以为自己是瞎了,过了许久才感觉到眼前似乎是蒙着丝绸,鼻息间还闻到淡淡的草药香气。她茫然不知身在何处,忽听有个女子的声音在耳畔柔声道:“你醒了?”

眉妩慢慢摸索着坐起身,身下的暖衾丝枕柔软舒服,屋内散发着温香的气息,显然自己已经不在那可怕的诏狱之中。她摸了摸眼上的绸缎,想要说话才发现声音有些颤抖嘶哑,“我……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那女子安慰道:“你别怕,你的眼睛刚上了药,想是过几日就会好了。”

眉妩微微松了一口气,却又因为对方是个陌生人而不敢十分相信,她紧靠床的内侧,握紧了拳头,总觉得这样才心安,道:“那我现在,是在哪里?”

啪的一声,似是门帘被人狠狠推开的声音。“在哪里?哼!你现在是睿王府里!”

说话的并不是刚刚那个语气温柔的女子。“檀雲,我真是闹不明白,王爷为什么要把她带回府里来?不过一个抄家灭门的贱籍官奴罢了。像她这样犯了大罪的家眷,本该是在宫里做粗活的。一样都是奴婢,王爷竟还要我们照顾,她也配!”

说话的少女满声怨气,不用看便知她是如何的不满。

“馥霜!这是王爷的吩咐,哪里容得你在这里置喙。快别抱怨了,你去看看她的药煎好了没有。”

“我可懒得管她,明明神志不清的晕过去了,还又喊又叫的不消停,真是烦死了!你看她刚刚把我手背抓得!我先去上药了,一会儿再来。”

说罢,便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掀帘子的声音。

檀雲叹了口气,刚刚馥霜这番话夹枪带棒,很是不留情面,她正想着如何转寰,就见那蒙着眼的少女面色苍白道:“贱籍官奴?这里是睿王府?也就是说,我现在是睿王的女奴?”

檀雲见她单薄瘦削的身子微微发颤,不禁又细细打量她一番。到底是官家小姐出身,纵然已经跟自己是一样的身份,看着气质却是不同。“不错。以姑娘的罪名,本该是没入掖庭世世代代为奴为婢的。不过王爷心善,容你入府为婢,还替你疗伤治病……”说起睿王,檀雲眼神如水,语气更是轻柔。在她看来,自家王爷这份善心真是难能可贵。只是却用在这戴罪之身的少女上,不免让她的秋水双瞳露出几分晦暗来。

她正述说着睿王如何将她带入府中,又命郎中给她诊治,却不防被眉妩出声打断。“我的罪名?”

她心中一股止不住的怨气,颤抖着冷笑道:“我是什么罪名?”

父亲一生效命朝廷,自小教她与弟弟忠君爱国之道,她绝不相信父亲会犯下滔天重罪,以至于落得这般下场。想到父亲,她脸色微微一变,忽然伸手摸索着抓住檀雲的衣袖,“还有我爹!我爹他在哪儿?”

檀雲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替她掖好被角,“骆御史贪污枉法,中饱私囊,骆氏全家男丁一个月前皆已流放幽州。”

眉妩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庞霎时透白如纸,整个人怔怔然几乎失了魂魄,再想起”中饱私囊“这四个字,不由发出一声冷笑。父亲的祖家是云州骆氏,本就是绵延世家,父亲这一支虽在十三年前分家,随后迁入了京城,但祖产一向富绰。更不要说出身曲郡的母亲颜氏曾带来大笔的嫁妆,骆氏一门家资丰裕,京城东市更是有一条街的铺面。自她生下来,便从来不知缺钱为何物。而父亲一个四品御史,又有什么地方可以贪钱的?这除了是有心人的栽赃又会是什么?!

人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她万万想不到父亲竟也会有这样一天。更不要说,人人尽知幽州乃是兴国最北端,与北戎相接,两国常有交战。流放幽州的人犯大多会被拉到战场上当做先锋敢死军。是以,所谓的流放与处死无异。爹爹、两个弟弟……只怕一个也难以保全性命。

檀雲看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道:“如今王爷收留你在府中,总好过在宫里老死不能见天日……”

“好过?……”檀雲话还未说完,就听眉妩冷笑道:“这么说我还要谢谢睿王殿下了?”

檀雲既是诧异,又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

蒙眼的少女却只是咬牙冷笑,檀雲正要再劝,眉妩却摸索着将床上的枕头狠狠扔了过来,只是她看不见失了准头,那枕头落在地上滚到了檀雲的绣鞋边。

“你……”檀雲又惊又怒,复又忍下怒气,道:“你现下可不是从前的身份了,这等脾气可不行。你莫不是在生馥霜刚刚那番话的气?她终归是王爷身边的一等丫鬟,你又如何比得?听我一句劝,也是为你好。”

眉妩抬起尖巧的下颌,冷冷道:“不必在我面前做张做致。那个叫馥霜的刚刚那些话统共四十一个字,你若真是好心,又岂会拦不住?既然纵容她全说出来了,想必和她想的也是一样!我……我可用不着你在这里装好人!”

她气急说了这一通,面上微现出几分不健康的红晕,发丝散乱,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又偷偷洇流泪水。

那檀雲没想到她心思这样敏锐,被她一通抢白亦是又恨又恼,喃喃道:“你真以为自己还是官家小姐呢!不知好歹!”

她面上又青又白,转身便走了出去。

眉妩咳嗽了半晌方才止住,屋中已是再无旁人。她身子一软躺回床上,想到好好的一家人如今却是天各一方,生死难聚,也顾不得眼睛好坏,只默默淌泪。

却说馥霜发了一通牢骚,说是要回房抹药,其实是绕过映春池,穿过游廊,径直去了寄梅院。只闻得院中药气浓郁,隐约听得有男子的咳嗽声便快步走了进去,正巧撞见睿王身边的内侍小盛公公捧着药盅从后院过来,正要送进书房,忙上前道:“小盛公公,我来吧。”

小盛脚步一顿,蹙眉低声道:“你怎么来了?王爷不是让你去照顾那个骆氏?”

馥霜面上一滞,笑道:“反正她一直没醒,又有檀雲姐姐照看。我心里不放心王爷嘛,就过来看看。”

正说着,隔着轩窗又传来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馥霜伸手要再去接那药盅,却又被小盛闪开。“王爷说了不要你伺候,你还是去照看骆氏吧。”

馥霜绞着手指,咬唇急道:“小盛公公,我实在不明白。为何王爷被刺客刺伤后,便和从前不大一样了……竟这样疏远我和檀雲姐姐……”

小盛其实也察觉到自家王爷的异常,心里亦有几分奇怪,面上却似笑非笑道:“王爷哪有什么变化,是你生了旁的心思才是。”

说罢也不理馥霜的反应,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内,暖意扑面,博山炉上香烟袅袅,连瓶中插着的梅花亦是娇妍多姿。陆韶宸正披着锦袍坐在书桌前凝神锁眉不知在写画什么,似是不满笔下墨色浅淡,将宣纸攒成一团扔在了地上。小盛将药盅放下,捡起地上的纸团打开一看不由暗暗称奇,却是不动声色的收在了袖中,又对王爷道:“王爷,您先趁热把参汤服下吧。”

陆韶宸闻言一怔,抬首看着眼前氤氲的参汤,神色陷入愣怔,思绪却翩翩,想到了那日华灯初上……

宫女偷偷引他入了延熙殿,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明明灭灭间看不清楚,他抬首掀开重重轻纱帐幔,就见到她穿着轻薄的春衫,支颐侧卧在美人榻上。榻边烛火映着她海棠春睡般的娇颜,芙蓉初绽般的身子。他一向沉稳自控,却每每在她面前神思紊乱。

她蓦然睁开双眸,眼波流盼,娇美不可名状,轻声唤道:“你来了。”

这世上再没有这般好听的嗓音,他如闻纶音上前握住她的手,她亦是攀搂住了他的腰。

“我还以为你今晚不会来了……”

“小皇侄在太液池摆宴,我总要应酬一二……”唇齿相依,尾音已是渐不可闻。

即便延熙殿与太液池隔得老远,也能听到池畔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别时容易见时难,碧澄澄断送行人江上晚……”那唱词绵绵软软,即使隔得这样远,也教人眉间心上爱意横怜。暗室之中,肌肤相亲,呼吸相接,谁也不曾在说话,只有叮叮当当的扣发簪的触碰声伴着丝竹乱耳。芙蓉帐暖,鸳鸯并枕,漫天漫地浓情曼意笼着二人,透出细细碎碎的呻/吟。他为她神魂颠倒,只盼着长夜永远不要亮起来。

可长夜终会亮起来。

陆韶宸她从身边依依不舍的起来,她却从身后抱住他。她是深宫失了恩宠的嫔妃,也许不过是闲时聊赖,也许不过是春意难消。不着痕迹的撩拨,却引得他动了心,起了情。她极少这样主动亲昵的恋着他,一时间让他再不舍得挪动半分。

眉妩尖巧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长睫低垂,神情懒懒道:“宣景帝去了也有半年了吧,可真快。那个小皇帝却是个没心肝的,昨夜听戏吵得人心烦。”

他执住她的柔荑,“不过一个傀儡而已,你若是不喜,我今早就在朝会上训斥他。”

她纤纤细指描摹着他的眉目,低声轻笑,“摄政王真是好大的权势呢。”

她岂知再大的权势,他也一心只为她。心动至此,他蓦然想起袖中还有一枚西域进贡的通犀地龙丸。他如今权倾天下,所谓的贡品倒是大多都进了摄政王府。这通犀地龙丸得自西域异兽之体,佩戴在身上虽不能百毒不侵,却也有几分解毒的功效。他本想当做她的生辰礼物给她一个惊喜。此刻情思悸动,倒想现在就献宝给她,讨她欢颜。却不防听到宫中漏刻当当响,才知道时间已是不早了。

两人望着那漏刻,神色俱是恋恋不胜,眉妩颤声道:“你先别走,总不好饿着肚子去上朝。”

她轻拍了拍手,便有宫女捧了参汤来。

知道是要喂自己,他又耐下心来陪她。眉妩接过参汤,低头用勺子一点一点的舀着吹凉,忽然抬起头,面上的神情似喜似悲。“你先喝了这碗参汤再去吧。”

她一口一口喂得极慢,他却以为她是想与自己多呆片刻。待一碗参汤将将饮尽,她却忽然笑道,“你喝得倒是专心,我加了些木樨花,原以为你可能不大喜欢这个味道。”

他哪里尝得出半分味道,只一双眼亮灿灿的看着她。她舀了最后一勺,正要喂进他嘴里,却忽然调转方向,放到自己唇边,盈盈笑道:“我尝尝,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喝。”

她一口饮下,眉头轻颦,神态却有几分娇憨,“一点也不好喝。”

他笑着弯下腰舔了舔她的唇角,两人额头相抵,却不知为何眉妩低垂眼帘,并不肯看他。漏刻又当当响了几下,就连外面的小盛也忍不住催促的咳了几声。他心知再不能耽搁,便换上朝服准备离开。临走之时,转过头去望她,却见她裹着半席红被,犹自坐在榻上怔忡,“你……你可还记得宣景十二年,左都御史骆怀荣的案子?”

他一时间如何回忆得起,那都是快十年前的事情了。“不记得了,怎么?可是有什么要我去办?”

朝阳透过轩窗照进来,斜映着她的双颊,那芙蓉面上的笑容却有些冰冷,恍惚间让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你不记得了?也罢。对你而言,那不过是十年前的一桩小事,无足挂齿。”

他正疑惑她的反应,忽觉得腹内一阵剧痛。他是何其敏睿之人,不由幡然顿悟,难以置信的望着她。眼前渐渐模糊,美人榻上的倩影影影绰绰几乎看不清楚,却能听到她寒冰碎般的声音:“宣景帝死了,你也要死了。十年了,这个仇我总算报了。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却不甘心白白便宜了你们。我要宣景帝被自己的亲人杀死,更要你被自己喜欢的人害死……”她身子一软从榻上跌下来,紧紧抱住他已经开始发颤的身子,仿佛是在喃喃自语:“真难以相信,我又用了半年的时间,才确认你竟然真的喜欢我……连宣景帝也不过是在骗我……你却真的喜欢我?”

他这才看清她秀美娟好的容颜上竟是七窍流血,他恍然想起方才那一幕幕。“你……你为什么……”

她轻讽一笑,“我苟且偷生十年,本就是为了报仇。为了这个目的,我什么事情都肯做。”

她神色一顿,又宛转柔顺的伏在他的胸前,“可你待我确是一片真心,如今你要死了,我也一起陪你……”她面上的神色忽而令人齿冷,忽而温柔如水,待看到他的脸色,却陡然间狰狞起来,“怎么回事!你……你为什么没有流血!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没有死!”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却已经使不出力气,他从没见过她用这样仇恨的目光盯着自己,那是要多么恨一个人才会有的眼神。“你怎么还没有死!为什么!”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过了片刻蓦然发出一声怪笑,那笑声像哭声,像叹息,她狰狞的面庞却在鲜血底下露出了原来娟好的颜色,“也罢,反正终归是我赢了……可是,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她说到最后只紧紧揪着他的衣襟,眼神涣散,语气温柔,如在梦呓。

此刻殿中动静已经惊动了门外的小盛。殿门被人轰然推开,他意识已经恍惚,却仍是抱着她的身体,小盛的急唤,神武卫的惊呼在他耳中虚虚幻幻,仿佛都不是真实的,只有怀中的人才是。

待他再次醒来,那个不过十岁的小侄子正抓着他的衣袖喜不自胜:“皇叔可千万莫死,侄儿什么都不会,连奏章也看不懂……都不知该怎么办了……幸亏皇叔身上配有那通犀地龙丸,都是那骆太妃阴狠毒辣,竟对皇叔下这样的毒手!哼,若不是她已经死了,朕一定要……”言语至此,突然发现摄政王叔脸色惨白,他蓦的想起太傅曾嘱咐过他不要提起骆太妃,吓得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竟是张口结舌,逃一般的离开了。

陆韶宸摸了摸胸口,那夜温存的馨香似乎还残留,却已经物是人非。身体的疼已经抵不上心口的痛。他这辈子也曾杀过不少人,别人都叫他活阎罗,咒骂他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他总是不屑一顾,却没想到老天竟会这样罚他。

她确然是赢了。

此后五年,他拖着余毒难清的身体整肃吏治、严明法度。时人议论纷纷,都说摄政王贪恋权势到了何等地步,已过而立之年竟连女色也不近。却也有人风传他秽乱后宫,与前朝嫔妃纠缠不清,实是个淫邪无度之人。他俱是充耳不闻,只不分白天黑夜的批阅奏折。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时片刻不去想一个他恨不得也爱不得的女人。

终有一日,他心神俱劳,一口心头血咳在书案上。待醒来,却想不到竟然回到了十五年前。他恍然发现,原来这才是他和她孽缘初起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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