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琼看着萧翊一步步迈上了阶梯。
红色的衣袂长靴渐渐染上冰霜，乌黑如墨的发鬓绘上点点星白，连同他原就白皙的肤色都苍白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那边原本变成一座石雕的堇桑，正再悄然褪变。
从白裳的裙边开始逐渐往上恢复它们原本的模样，先是裙摆，然后是腰带，最后露出了袖口半掩一双秀美的柔荑。
最终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堇桑慢慢睁开了眼。
她眸中仿佛有微光点亮，又好似包含了万象星辰，最终星光泯灭，聚拢在一块，形成了一双清亮如月的眼眸，
然后堇桑看到了正逐步迈上台阶的萧翊。
他的背影介于少年与成年男子之间，身形高挑修长，背颈挺拔如青松，行走的步伐稳而坚定，一如他的性情，落落有度，不骄不躁。
萧翊停下了脚步，他已经走到了高台之上，那团不断变化色泽的火焰就在他眼前跳动，仿佛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感受它的温度。
他一身的红袍早已经被冰雪覆盖，全身被一层薄而不断密集的冰霜覆盖，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冰人。
但是他依旧缓慢而坚定的伸出了手，染霜的指尖碰触到那团跳跃的火焰，忽然两镶接触之间，划出了一道异常强烈的光线。
瞬间出现的耀眼光芒将整个殿内照的亮如白昼，所有的景象都被这道辟天入地的光芒所覆盖，湮没殆尽。
“山塌了。”
有人说道，他抬着头望着眼前的这一座正在落下陷的雏予山，布满皱纹的脸上是一种说不出的解脱。
“我说你们这些妖族，如今山都塌了，你们还非要拼死闯这阵吗？”说话的中年男子拎着两轮巨斧，眼神挑衅的看着面前站在化形阵入口的妖族首领。
那是一名黑袍的少年，肤色白入病态，低低咳着嗽，显得羸弱不堪。
他抬眸望着那坍塌的雏予山，纤细脆弱的脖颈产生出一股让人怜爱的错觉。然后他长长的睫毛微微一敛，看向了身后的人——一名白色面具的女子。
“阿虎，我去看看，这里就交给你了。”
他说的随意，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也不见身后的女子回答他，只听那中年男人哼笑鄙夷道：“我说东城主，你真以为这里是你想进就进的......！”
他的声音猛的一顿。
只见那黑袍少年忽然化为了一只青色长龙腾空而入。
腾空而去的那条龙身体细长，四肢有爪如鹰，龙首一对鹿角，全身布满了青色的鳞片，那些鳞片在云雾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其身形时隐时现，正与传说中的真龙一模一样。
眼前这一幕令中年男人包括他身后的诸多人族齐齐一震，这世上真龙早已经绝迹，如今却又是哪里来的一条青龙？
他们纷纷向身后那布满皱纹的布衣老人看了过去。
“师兄，那难道真的是......”那拎着两轮巨斧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开口先问。
布衣老人摇了摇头，他抬首望天，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悟云，世上早就没有真龙了，那只不过是半龙之身。”
就在妖族和人族僵持在化形阵之外时，坍塌的雏予山却忽然暂缓了崩势。
因为萧翊发现山塌了。
那种撕扯入灵魂的灼烧痛楚还在他的血液里面剧烈翻滚，可他不得不令自己保持清醒，甚至强迫着他体内刚刚融入进来的那一团异火停止在他的丹田内不断游动。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
那团火还在适应新环境，懒洋洋道：“哦，这个啊，被囚禁的太久了压制的力量有点大，突然解放雏予山体承受不住，爆发一下就会稳定了。”
萧翊心微微一紧：“山不能塌，我还要救人。”
“救那个女人是吧？咦？我没有和你说吗？她早就自己把自己救出来了，诺，不信你找找看。”
萧翊微微一怔，接着便时有些茫然，又隐隐有些失望和遗憾酸楚。
这样奇怪的感觉交织在他的情绪里，最终又微微释然，而后欣喜。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至少她是活着的。
萧翊在原地盘膝坐了会儿，待平复下躁动的血脉，这才从满目疮痍的石块废墟里起身。
方才那一番波动极大，整个雏予山变得四分五裂，这会儿功夫，就是萧翊也不知道堇桑他们究竟在哪。
他正欲找人，一道黑影却从天落下来。
那道光影化为一个黑袍少年降落在石块筑的废墟里，却正是那化身青龙的妖族东城主。
他目光掠过面前这一片废墟，而后微微一顿。
他看见了站在废墟不远处的萧翊。
“北城主。”黑袍少年双眸微眯，不着痕迹的打量着萧翊。
见这黑袍少年忽然从天而降，萧翊微微一怔，随即便收敛了心神。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黑袍少年问。
萧翊还没有来得及作答，便见一个人影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呸呸呸！倒霉死了！吃了一嘴的灰。”
齐琼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厚重的石灰沾了她一身，原本乌黑亮丽的一头黑发也变得灰白相间，显得落拓极了。
“人族？”黑袍少年目光落到齐琼身上，语气森冷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听到陌生的声音，齐琼拍打衣摆的动作一顿，扭过头看了过去，当即就认出来这人来。
这不是和那个白面女一起的妖族大佬吗？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刚刚没有看到这个人？
齐琼胡思乱想的时候，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那黑袍少年便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锋利的尖尖指甲架在她纤细柔嫩无比娇贵的脖颈上，黑袍少年出手如电，等齐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给挟制住了。
黑袍少年低低咳嗽了几声，似乎在平复什么，而后齐琼就听他哑着嗓子问自己：“你一个人族为何出现在这里的？”
齐琼觉得自己有些倒霉，有些无辜，她看了萧翊一眼，见他还站在原地，目光不知道在哪里游离，顿时咽了咽嗓子，毫无骨气道：“我说我说，我全说，您手千万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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