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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欢欢呆滞的看着梁亦然，最初的无语和震惊过去，她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因为她不明白，梁亦然为什么要修改见习申请，为什么要跑到吴唐这么远的地方。

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郑欢欢根本不信那个答案。

因为她吗？

别逗了，梁亦然还不至于做出这种连前途都不顾的事。

可是除了这个答案以外，郑欢欢又找不出可以解释梁亦然行为的理由，她拧眉看了梁亦然好半天，然后才出声询问：“为什么你也要去吴唐？”

“我不想一直待在首都。如果继续留在首都，还待在老师眼皮底下，见习的这两年肯定会和之前一样忙碌，吴唐天高皇帝远，在那边见习会轻松一点。”

顿了顿，梁亦然接着说道：“而且你也在那边，这样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还可以帮你。”

从梁亦然的表情来看，看不出她有别的心思，也许她说的就是真的。

可郑欢欢依然不明白，“你们医学生不是很看重资历和学业的吗，你在那边见习，以后会不会去不了大医院了？”

“医院不分大小，不管是全国排名前三的大医院，还是街边的一个小卫生所，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都是救死扶伤、医治人身，”说到这，梁亦然轻轻的笑了一下，“我没有那些远大的理想，所以对我来说，在哪里都一样。”

郑欢欢愣了愣，一段很久以前的对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我的人生一直都是按部就班，每个人都认为我应该去最好的医院，当最好的医生，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不喜欢争名夺利，也不喜欢当医生。

——不喜欢当医生，那为什么还要学医啊？

——因为……我想了解。

……

这段对话发生在好几年前，郑欢欢守在梁亦然身边二十年，她从来没听到过梁亦然对自己诉说她的想法、她的心情。在听到这个对话之前，郑欢欢一直认为，梁亦然就是一个很内敛的人，她不喜欢跟别人交心，也不喜欢剖析自己的想法。后来郑欢欢才明白，她不是不喜欢，她只是不会跟自己交心。

那天心中的酸涩苦闷好像一直残留到了现在，只要想一想，就还能品尝到当时的心情。郑欢欢抿了抿唇，“医院会给你安排住宿吗？”

梁亦然摇头，“不安排，见习没工资，只有生活补贴，到那以后我再去找房子，你要出来住吗？”

郑欢欢垂着头，声音有些低，“我要住校。”

梁亦然想要的不多，只要她们都在一个城市，她能在郑欢欢需要的时候很快出现就可以了。因此，梁亦然没说别的，只是轻轻点头，“也好，没课的时候你再出来住吧，平时有课，还是不要两头跑了。”

“嗯。”

敷衍的应了一声，郑欢欢抓起手机，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她走的很快，而且一直有意无意的挡着脸，梁亦然看着她快速回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上，梁亦然怔了怔，然后嘴角慢慢的垂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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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刚关上，郑欢欢背靠着门板，她快速的抹了一下眼睛，把眼角渗出来的透明液体擦干，然后沉淀了一会儿，她才慢吞吞的向前走去，坐到了软和的床上。

人的一生太长，一万多个日夜中，被记住的总是凤毛麟角，而每一个被记住的瞬间，都是最刻骨铭心、清晰如昨的。

这么一来的话，按理说被记住的瞬间都应该是最重要的那些时刻，但在郑欢欢的脑海中，她记住的日子似乎都不怎么重要，甚至很鸡毛蒜皮。

告白失败当天的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可那天去第四医院找梁亦然，然后听到梁亦然在和另一个女医生聊天的所有细枝末节，她都记得很清楚，就连当时走廊里路过了一个人，她手中拿着的的处方笺带来的一闪而过的墨香，她都没法忘记。

梁亦然学医是为了她，选心血管专业是为了了解她的先心病，大大小小的事情，郑欢欢根本数不清她为自己做过多少，就像别人嘴里说的那样，梁亦然对她是真好啊。不管父母在不在，不管她喜不喜欢梁亦然，她都会对自己很好。

可是……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难过呢。

——因为你是梁亦然的绊脚石啊。

一个熟悉又刻薄的女人的声音骤然出现在脑海中，郑欢欢原本闭着眼睛，突然，她睁开眼，盯着自己的膝盖，慢慢的，郑欢欢握紧了拳头。

她已经知道错了，所以，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变成梁亦然的绊脚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