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你现在就剁!”周启衡完全不带怕的,他不信对方能在派出所里把他怎么样,而且,这话八成是虚张声势,他要是真出事,那钱就一分别想拿了。
男人气势果然消减了两分,“那我就上法院起诉你们,不赔也得赔!”
周启衡冷笑,“那你去吧。”
“好了,叫你们过来是商量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民警在敲桌子。
很快,周启衡被带到调解室,有一个女民警如实告知,见他年纪小,父亲刚刚去世就发生这样的事,很是同情他的遭遇,可是法律无情,患者的医药费是必须要承担的。
如果告上法院,他们家也有过错,吃亏的是他,会站在不省人事的患者那边,胜诉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法院会强制执行,还不如现在和患者家属好好协商,等对方出谅解书,能从轻处理,少坐几年牢。
又不是他坐牢,周启衡可不关心何志威的死活,把他们家害成这样,他没把人痛打一顿都算轻的了,该判几年就判几年,该赔多少就赔多少,省得下次还敢酒驾祸害人,再说了,他现在烦心事一堆,已经自身难保了,哪里还有闲工夫管那么多。
八十万,数目太大,对方还不肯退让,这次的调解不欢而散。
出了派出所的大门,周启衡还没走出几步,就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就是刚刚在里头嚷嚷得最大声的男人,对方阴魂不散似的,走哪跟到哪,他去大排档吃饭,对方也跟进去,大剌剌地坐在他对面,笑得不怀好意。
周启衡皱眉,“你想干嘛?”
男人笑嘻嘻,泼皮无赖似的,“来这当然是吃饭,不然能干嘛?饭店是你家开的?还不许我来?”
周启衡强忍着动手的冲动,他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声不吭填饱肚子,又大摇大摆走回去。
男人还跟在后面,倒没一块进小区。
周启衡回到家中,找到周延明的身份证件和银行卡,又在家里翻箱倒柜,翻到两万块现金,隔天想去银行查看账户里有多少钱,一下楼就看到三个男人在楼道里抽烟,吞云吐雾的,聊天荤素不忌。
昨天在派出所里头都见过,三人一点都不避讳,还热情地跟他打招呼,周启衡烦不胜烦,冷着一张脸走了。
好在他熟悉四周,十来分钟后把三人甩开,但这样一来,家是不能回了。
他不确定对方会不会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一连三天,周启衡都住在酒店,他刚满十八岁,还未成熟,身上有薄薄的腹肌和胸肌,力量当然不能和三四十岁的成年男人抗衡。
他很有自知之明,硬碰硬不适合他,但这样的躲避不是长久之计,夜里常常戴着鸭舌帽,压低帽檐,回到小区附近溜达观察,查看是否有可疑目标,又从邻居口中得知,家门口经常有人徘徊,人高马大的,脸上还有刀疤,很是吓人,邻居白天都不太敢出门,晚上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
周启衡知道是那帮人,得不到钱,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某天正吃着饭,手机上来了一条陌生短信:你还有个妹妹是吧,听说在二中,学习挺好的,长得还漂亮,有机会真想见见,周末正好有时间,请你妹妹吃个饭,或者玩点别的。放心,不会出事的,咱可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周启衡狠狠砸了一拳在桌上,真他妈不是人,竟然把主意打到一个未成年的女孩身上。
严昼川知道他这几天不在家,又被人跟踪,说要叫几个兄弟过来把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老小子揍一顿,周启衡拒绝了,因为无济于事。
“你真打算赔这笔钱?”严昼川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八十万,不得倾家荡产,借个车都能惹出那么多事,他兄弟比窦娥还冤。
“那不然怎么办?”周启衡神情淡漠,现在不赔,以后就有人上门贴封条,三室一厅的房子,半旧不新,住了那么多年,这是他唯一的家了,总不能把家丢了。
何况,被撞伤的那个人还躺在医院,他自认为道德感不强,可看到那人死气沉沉的模样,竟然也会于心不忍。
倒了八辈子血霉,有什么办法,受着呗。
他爹银行账户上有十万,之前买了意外险,保险会赔一笔钱,加上低价出售的大货车,加起来大概有五十万,再多的,他实在是拿不出来,要拿只能去割/肾了。
对方得知他愿意赔钱,态度好转了许多,又在民警的调解下,最终协商赔偿七十八万,剩余的部分由何志威出,砸锅卖铁、东拼西凑才弄来二十八万,至于何志威要坐几年牢,周启衡不关心。
这件事就算暂告一段落。
等彻底了结后,周启衡也可以向法院起诉何志威索要赔偿,但一想到他老婆那张面容枯槁的脸,以及半大点的小孩,孤儿寡母的,又烦躁得胡乱抓头发。
七月初期末考试,复习时间不剩多少,陈然没把手机上交,每天晚上都会开机给周启衡发消息,确认他是否安全,陈然总是提心吊胆,最怕突然接到一通电话,听到不好的消息。
已经严重影响到学习,往常两分钟解一道题,现在要花费数倍的时间,但她不后悔,因为现在是高一,高二高三还有时间补回来。
周末有一天的休息时间,星期六傍晚放学,陈然迅速收拾好书包走人,回到家中,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她给周启衡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又问那些讨债的人最近有没有上门,周启衡过了两分钟才回复说晚点到家,没有确切的时间。
人好好的就行,陈然勉强放心,她没吃晚饭,冰箱里有食材,简单做好两个菜,陈然还单独留了周启衡的那份,吃饱喝足又洗完澡,她在客厅里写卷子,时不时看眼钟表,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启衡还没回来。
上了一天课,陈然多少也累了,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打瞌睡,等听到楼梯间的脚步声,她瞬间清醒过来,大门上连猫眼都没有,她毫无防备,直接开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双眸清亮。
但没多久,眼神很快就暗淡下去。
不知道周启衡去了哪里,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上布满灰尘和污渍,汗臭味、酸臭味、似乎还有腐烂味夹杂在一起,很难闻,陈然微微皱鼻,并不是嫌弃,而是不适应,问道:“哥哥,你去哪里了?”
周启衡在门口换鞋,不急着回答这个问题,“以后不要随便开门,听到没有?”
“听……听到了。”
难道是之前那帮人还时不时找上门,陈然依旧心有余悸,“还会有人上门讨债是吗?”
今天回家后,从邻居口中听到一些闲言碎语,说是有人被撞伤到医院,家属上门讨医药费,五六个大汉,拿着尖刀很吓人,让人避之不及,周启衡赔了几十万才让这事消停下去。
几十万,家里哪有那么多钱?
陈然视线追随着周启衡,心里一阵酸涩,她好像什么忙都帮不上,“哥哥……你今天是去干活了吗?”
“是啊,”周启衡无比坦然,他抓抓头,用毛巾胡乱擦汗,极淡地瞥了她一眼,“不然等着喝西北风?”
赔完那一大笔钱,他现在就是一穷光蛋,亲爹亲妈都不在了,只能靠自己,不去干活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等死。
附近的废品站需要人手,他个子高,力气大,搬了一天的东西,苦力活,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这会儿累得不行,饭也没吃,瞧见餐桌上的饭菜,周启衡拿起筷子,二话不说就开吃,饭菜早已凉透,他毫不在意,还吃得津津有味。
陈然心里挺不是滋味,想说帮他热一下,又似乎没这个必要。
凌晨十二点多,陈然一点困意都没有。
周启衡吃完饭就去洗澡,陈然则在厨房洗碗筷,弄好出来,又坐在客厅,电视也不看。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五号,最近经常有高考填报志愿的相关信息推送,哪个专业就业前景好,哪所大学出名之类的,她倏然想起来,也不知道周启衡有没有填志愿。
本科一批填报志愿截止时间在五号上午十点。
错过这个,虽然还有本科二批和高职志愿可以填报,但一本的分数,用来上这些院校未免太浪费,还有一个征集志愿,但需要时刻关注补录信息,还不一定是自己心怡的大学和专业。
实在不行,只能去复读了,可这样很麻烦,也很折磨人。
总之,不能错过本科一批填报时间。
周启衡洗澡出来,直接回房间,陈然听到动静,再看到紧闭的房门,犹豫片刻,还是过去敲门道:“哥哥,你填志愿了吗?”
里头一时没动静,静悄悄的,不知道在干嘛。
陈然又道:“还有几个小时就截止报名了,不要忘记了。”
话音落下,里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掉落,动静挺大,陈然知道,周启衡能听到。
又在门口待了几秒,陈然转身回房间,没多久之后,捧着一样东西出来,这次敲了两下门后,也不管里头的人有没有同意,直接拧开门把走进周启衡的房间。
幸好,他没有反锁房门的习惯,进去的过程很顺利,屋里没开灯,借着走廊上的灯光和窗户外洒进来的月光,陈然看到周启衡躺在床上,手肘遮住大半张脸,一动不动的,连呼吸都很微弱,如果不仔细看,完全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像是在自暴自弃。
陈然只觉得嗓子酸涩发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