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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么回事？
李和月心中大惊。据她了解，沈霜的攻击根本无法对云惊的光幕奏效。而这“不可能”竟然在她面前发生了。甚至破坏云惊光幕的根本不是沈霜本人，而只是模仿沈霜的人偶罢了。
只有林优树知道，拽住他手臂的云惊的身体在颤抖。
这位身经百战的猎鬼师，竟然在一场训练之中，恐惧到颤抖！
没有时间再多做思考，因为——木星人偶的重拳、土星人偶的花海已再度袭来！
林优树立刻停止训练场的时间。
明月钟悬挂在半空。
到底……怎么回事？林优树看见云惊脸上的惊慌。阿惊也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吗……
对战斗的恐惧、光幕强度的显著衰退，这都是过于明显的不祥征兆。阿惊他到底怎么了？林优树想，这场训练大抵就此为止吧。还是等阿惊多休息——
他的思索在胸口的剧痛中停止。
林优树低头看去——只见一只非人的人偶手臂已彻底洞穿光幕，直直贯穿他的心脏。
他最后的余光，看见的是人偶身上的土星标记。
林优树慢慢化为白光。
失去控制者，停止的时间开始流动。
消散的林优树。被贯穿的心脏。破损的光幕。
云惊只觉一眨眼，整个世界天翻地覆。
“优……优树……？”云惊不敢置信地伸手去触碰林优树，却只能握住点点星光。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
明明是非人的土星玩偶，却变成云一真的样子。厉鬼嘲讽地挑起眉，对他说：“你的空间魔法，真是不值一提。”
那二度贯穿光幕、刚才杀死优树的手，以迅雷之势向他袭来——
他一动不动。任凭死亡向他靠近。
“停止！训练停止！”
李和月大喊。
一瞬间，地面的银色法阵失去光芒。训练模式关闭，整个训练场回到一片洁白的简单样子。充满杀意的人偶已消失不见，林优树站在训练场的中心。
看见完好的林优树，李和月这才松了口气。但当她扭头一看，发现云惊仍站在原地，只是一双碧眼呆呆地看着林优树时，心里又提起一口气。
林优树径直走向呆站在原地的云惊——金发猎鬼师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林优树将似乎吓坏的搭档抱入怀中。他说：“我还活着。那只是训练。”
人体的温度让云惊忽然有了点实感，但他脑子里仍然一片混沌。他的身体不再像是冰雕一般一动不动，而是慢慢颤抖起来。
林优树拍了拍他的后背：“刚刚只是训练。”
云惊摇头：“光幕……”
林优树眼里一暗：“你知道云一真的移动原理。她会在移动的目标地留下一瓣花瓣，然后躲入空间的裂缝中，再移动至目标地。刚刚她只是利用了躲入空间裂缝的那一瞬间，避开了我的时间控制。”他坚定道：“不是你的问题。”
“我的魔法……”
“你的魔法没有问题。”林优树认真道，“你只是需要休息——”
“这不是休息的问题！”云惊忽然推开林优树的怀抱，双手狠狠按在林优树的肩头，双目赤红，“我能感觉到、我可以感觉到！我的魔法……我……”
林优树轻声道：“不用着急。你可以慢慢来。我都听着。”
云惊嘴唇抖动了几下，开口：“我……”思绪如绳，在脑中搅成打不开的结。
林优树静静地看着他。
云惊道：“我……”他将额头抵在林优树胸前，眼角竟带了点泪，“我无法相信我的魔法。”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云惊咬着牙，努力憋住生理性的泪水：“我……无法想象，我的魔法可以抵挡老妈的攻击。”他断断续续道：“我无法想象，我和老妈的战斗。”
“对不起……我做不到。”
林优树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明明……最为痛苦的，不就是你吗。
他张开双臂，再次将搭档拥入怀中。
在金发猎鬼师耳边，月亮猎鬼师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他扶在云惊后背的手掌上亮起微弱的银色光芒，“真的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
月亮魔力顺着林优树的手掌游入云惊体内。这位深受内心拷问的猎鬼师终于沉沉睡去。
这将会是一场无梦的沉睡。
云惊家中的客厅。
中午明媚的暖阳透过落地窗照进屋内，却照不亮屋内这对师徒的心情。林优树沉默地越过卧室半掩的门缝，看向屋内——床上的云惊陷入深深的沉睡。
李和月靠在沙发上，叼着烟，没有点燃。她盯着天花板，脑中思绪纷飞。
林优树盯着云惊的身影看了许久。忽然他开口：“老师，有件事我想不明白。”
李和月轻轻“嗯”了声。
林优树道：“按阿惊的话讲，他应该是失去了和云一惊战斗的勇气，才导致他没法在战斗中正常驱使魔力。但是……”林优树皱眉，回想着方才的训练，“刚才土星人偶还没加入战局之时，木星人偶竟然一拳砸碎他的光幕……”
李和月闷声道：“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啊……如果真的是简单地失去了战斗的勇气，就好了……”
“老师，你有什么猜想可以直说。”林优树道。
李和月烦躁地挠乱头发：“这只是猜想。现在连线索也都只有——”她感受到林优树坚持的目光，道：“好吧好吧。我担心的是，他在质疑作为自己魔法根基的信念。”
林优树皱眉道：“你是说……他对‘自由’的信念？”
李和月沉重地点了点头：“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觉醒的是空间魔法。因为他对于自由的理解，便是将无关人等排斥在外，创造只有他与重要之人的自由世界。这很像传说里的巨龙，贪婪地试图将宝藏藏匿在独属于自己的领地之中。他的宝藏没有多少，只有你、我、一真老师、阿霜。但现在……”她脸上有了一丝不忍，“他试图守护之人，竟正是强硬破坏他的空间魔法之人……我担心的是，他会因此怀疑自己的空间魔法。”
林优树心里一凉。他想起云惊那句“我无法相信自己的魔法”。他想，是不是阿惊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正是老师的担忧呢？他问道：“如果真是如此，阿惊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李和月干巴巴道，“很少有这样的人留在猎鬼师这一行，他们离开之后到底怎样，我也不知道。”
【棋盘之上】
“看来，你遇上大麻烦了。”鬼王双腿交叠着放在桌上，不怀好意地笑道。
林优树淡然回答：“何来麻烦？”
“在进攻鬼堡之前，你手下最强大的棋子便不幸报销。这还不够麻烦？”鬼王微微眯起红瞳。
林优树盯着水幕上云惊的身影，铜绿色的眼睛里是难得的柔情：“他没有这么软弱。”厉鬼顿了顿，道：“只不过……突然背叛的沈霜、亲眼见证的云一真的死亡、堕入鬼道的云一真……这一连串的冲击对他来说，过于残忍。”
“是吗？”
林优树的独眼冰冷地回望：“对于有心的人类而言，他能坚持到这里，已经是奇迹了。只是云一真试图杀死他的举动，却是将他推入泥沼的最后一根稻草。”
鬼王微笑道：“那我们可得赞美一下棋盘上的我了。”
林优树冷冷看着他：“果然有您的指示在吗？”
鬼王耸耸肩，道：“我只是给棋盘上的我看了看云惊的能力而已。在你的指引下，云惊可的确成长为一名不容小觑的敌人。”他的嘴角扯出诡异的笑容，“不过，真是奇怪啊。”迎着林优树莫名其妙的眼神，鬼王笑道：“为什么你还有心情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呢？”
林优树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鬼王神秘笑道：“李和月说的很对，怀疑自己魔法的猎鬼师，最终都会灰溜溜地离开猎鬼师世界。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林优树皱起眉。
“那只是因为，这些骄傲的猎鬼师到最后将会彻底失去自己的魔法啊！”鬼王的笑容扯至耳根，他放肆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没想到！第109局，我本完全没抱有任何期望的最后一局，竟然会有如此有趣的发展！”他笑得浑身发抖，“你煞费苦心，以棋盘上的自身为献祭，精心打造的强大猎鬼师，将会失去自己引以为傲的魔法？！哈哈哈哈哈！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林优树一时僵住。他一字字道：“什么时候……他将会失去魔法？”
“谁知道呢？一天，一个月，或者一年？”鬼王冷漠道，“那便是当他彻底丧失对自身魔法的信念之时。”
“信念……”林优树怔怔道。
鬼王咏叹道：“你不得不承认，命运，总是如此无常。我的月亮，看来胜利女神吝啬于对你的一抹笑容。”
林优树咬着牙，不服输地回望。即便绝望、即便无力，他必须坚持下去——直到棋局终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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