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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下，院里的垃圾已被清理。
房门紧闭，隋英掏出钥匙进屋开灯，一眼就看到客厅茶几上放着两百块钱，家里没人，她简单洗漱后躺下。
清飒飒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形成一道薄薄的银墙。
指尖转着耳机，白色的，小小一只，然后放枕边，刚好在银线下，黑暗中萤萤一点，公交车上循环的音节似乎还在播放。
瞥了眼书桌上那只充气绿青蛙，唇角弯了下。
假期结束，隋英顶着超短发进教室，即使她一再降低存在感，却还是引来不少目光——惊异的、八卦的、好奇的，以及不经意一瞥的。
这种关注随着学校宣布对孔枚及十四班两个女生关电闸，将同学关在图书馆处理结果而炸开。
听到结果，苏韫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不公平，没有一点实质的惩罚，就会和稀泥，要是我爸妈，绝对接受不了这样的处罚。”
没有造成严重后果，学生家长也不追责，学校自然不愿事态扩展。
——通报批评，写检查，向隋英道歉。
隋英才明白，今早图书管理员一再问她的家长会不会向学校追责，原来只要学生家长不追责，学校就会考虑从轻，他们的工作自然就不会受影响。
管理员那天早走，让值班的学生帮忙锁一下图书馆，结果就出事了。
但是这么处理的后果却是让好些同学反过来安慰隋英，“孔枚太讨厌了”、“别太难过头发会长出来”、“她们就是嫉妒你长得漂亮”、“肯定是为蒋弋出气”云云。
隋英一再说剪头发跟这事没关系，咬死是因为洗头麻烦，也阻挡不了大家的八卦热情。
一上午，隋英剪超短发一事从节省洗头时间，演变成故意丑化形象，撇清与蒋弋关系，防止蒋弋暗恋对象，如顾柔嘉孔枚之流再为难。
这要是让同学知道是蒋弋带她修剪的头发，以隋英贫瘠的想象力，无法想象接下来的场面。
幸好鲁骏几个没在班里提起广场上遇到她的事。
孔枚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眼，多是对她不利的言论，瘪瘪嘴，泪汪汪的眼睛瞪了隋英一眼，愤愤离开。
“孔枚也挺冤枉的。”至少她剪头发的事跟她没关系。
“她拉电闸，把你关图书馆两次，被骂也是活该，要不是时间长了，我都想告诉老师你被关了两次。”
苏韫盯着她头发，“不过你真的是因为不想洗头才剪的吗？。”
“嗯。”
“那你怎么受的伤？”
隋英一愣，习惯性往耳后捋了下头发，面对苏韫，她还是说了实话。
苏韫双目瞪圆，一拍桌子，筷子都拍掉了，引得周围用餐的同学再次侧目，隋英压低声音，“大家都看着呢。”她生怕成为焦点。
“……哎！”拍完桌子，苏韫也泄气，嘴里嘟哝，“阿姨怎么还这样，你都多大了。…剪这么丑，至少要一年才能长长。”
“高考结束就长长了。”那时候才有空闲打理头发吧。
苏韫又想到别的，“他们旅游就完全没问你的意思？”
“我又不想去。”还挺高兴这个假期父母不在。
“他们就是偏心你弟弟。”苏韫咬牙切齿，又心疼又无可奈何。
上小学的时候，苏韫放学经常跟着隋英回家，等她父母忙完生意了，才把她接走。
有几次周末，苏韫去找隋英玩，然后在大门口看着她被父母打骂，之后，她只在周内去隋英家玩，周末隋英父母会回她爷爷奶奶这里。
再后来，苏韫一家搬去了市区，隋英再没带过同学回家。
隋英以为剪头发这个话题一两天后就会平息，没想到她的超短发是风暴的开端。
中午回到教室，绕过一大撮人回到座位，听到他们都在叽叽喳喳，“好像绿巨人”、“是流川枫”“吸血鬼吧”“洛丽塔吼吼”……
隋英错眼一看，差点闪瞎双眼。
——丁文泽顶着泡面头晃脑袋，似乎很喜欢；鲁骏拿着小镜子欣赏自己的黄毛；孟谦捂着脸，他是绿头怪；蒋弋染了个很樱木花道的红，像极了苏韫藏的漫画人物。
就中午吃饭的时间，他们几个就染了个头，还混进了学校？
“其实我很喜欢绿头发，”苏韫捋着自己头发，“你说我要不要在发尾染个绿色，再烫个卷？”
“我也喜欢绿色，”蔡晶晶摸着刘海，“挂耳的那种，挑染，银色也好看。”
“你们在哪个理发店染的，我们组团过去能不能打折？”
“就校门出去向左，南滨河道西路，‘吹吹吹’美发沙龙。”
……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染发，连苏韫都凑上去，再也没有人关注隋英剪头发的事，这样很好，只是——
下午第一节课上课铃还没响，班主任就杀到教室，将红黄卷绿四人拎走。
孔枚的事情全校通报批评，她正脸上无光，班上学生又搞这种飞机，张建章女士又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
“完犊子喽。”有人幸灾乐祸。
下午第二节到放学都是自习课。
班主任领着四位寸头到教室，就让他们站讲台上，然后亲自挨个检查全班学生的头发。
大家略低着头，手上笔耕不辍，眼睛都在偷瞄四位平均身高高过黑板的大男生，有些直接憋笑。
隋英也想不明白男生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学校三令五申不许染发烫发，他们还敢顶风作案，染这么放肆的颜色，真是胆大妄为。
反正她自小压抑本性，不管内心如何去想，行动上一直循规蹈矩。
爷爷在的时候她也撒娇卖乖，父母责骂她还要挑爷爷不在家的时候，奶奶软弱，不能完全护着她，被狠收拾了几次后，她便学会了表面乖顺。
“站上去。”
苏韫站起，低头走上讲台。
隋英的脸几乎贴到桌子上，她不明白苏韫怎么了，为什么也要站上去，不过，三分之二的男生站上去，三分之一的女生站上去。
班上男女数量基本持平。
约等于一半学生站在讲台上，讲台下也站了一部分，浩浩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排练大合唱呢。
隋英惴惴不安，浑身冰凉，她总觉得这事是她惹出来的，虽然理智告诉她，她剪成这样的头发老师没准还喜欢呢。
班主任从她身边走过，隋英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张建章女士挑完，又回头，锐利的眼神扫过教室，力求不放过任何角落，随即转身，“你们心思不放在学习上，烫头、染发，想干什么？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网吧？游戏厅？……”
隋英偷偷瞄了一眼，站上去的女生，有些刘海用卷发棒卷过；有些耳朵两边留着羊毛卷，挺复古的；有些一个马尾搞个花样，如苏韫。
她见苏韫在宿舍梳马尾，扎上去，弄个空心翻一圈，再分两缕缠绕，再把周围的头发扒一扒。
苏韫说这样好看，可隋英觉得与着三秒扎好的没区别。
或者，她也没什么审美细胞。
至于拎上去的男生，头发基本都略长，刘海挡眼睛，个别头顶好像电击过。
班主任训完话，宣布：“所有男生全部理寸头；所有女生，长度不许超过耳朵，刘海长度只能在眉毛以上。”
隋英稍稍想象了一下，想笑又不敢笑。
但教室里几乎一瞬间传出“噗噗嗤嗤”憋笑声，以及讲台上一张张呆滞的傻脸。
“不许笑。晚自习我来检查，要是谁没做到，我学过两天理发，还有你们在座的，不要觉着侥幸。”
教室里瞬间哑火。
这下，大家好确实可以组团手拉手去‘吹吹吹’美发沙龙了。
男生基本都剪寸头，只是去校外理的寸头比蒋弋几个略长，属于“学生短碎发”、“栗子头”和“碎锅盖”，根据脸型稍稍设计。
女生实惨。
隋英憋笑抱着哭天抹泪的苏韫，“这样多好，省了梳头发的时间，多做两道题。”
别的班同学从外面扒拉开窗户，大笑高二七班“丑萌丑萌”的朵拉头和号子发型。苏韫算是颜值高的，有些皮肤黑，或者带牙套的……哎。
总之，高二七班哀嚎一片。
“都怪鲁骏他们，”苏韫气不过，拿书去丢鲁骏，“都是你们几个惹的祸。”
鲁骏拍着大腿笑话苏韫，“丑死了，哈哈哈……我不也被剃头了呀，追我干什么，是弋哥出的主意啊，老子多帅，哪像你们这么丑。”
苏韫追着打，鲁骏嘴就是贱，还不停嘲笑。
没被拎上去的女生无比庆幸自己老老实实梳马尾。
顾柔嘉也暗自庆幸，眼见班主任拎着蒋弋，瞬间想到后果，将所有刘海都梳上去，给自己扎了个大光明马尾，躲过一劫。
张建章女士说到做到，晚自习拿着电推子亲自检查了一圈，而后宣布：“下周期中考试，谁掉链子有你们好看。”
气氛一紧，班里再没有挤眉弄眼，关注谁剪头发这种事，自习课只有“哗啦啦”、“嗡嗡嗡”“沙沙沙”交叠声。
班主任脸色这才稍缓。
她经过隋英时，轻敲了下课桌，隋英愣了下，眼睛瞄向苏韫，在她用眼神暗示下，才起身跟着班主任出了教室。
心下惴惴不安，不知道班主任要跟她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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