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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德正万万没想到顾洋担心居然是这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感情自己的爱徒马文静这几天愁眉不展没精打采的原因居然是因为这个。
他好气又好笑地看向顾洋，但到底还是耐住性子解释道：“现代医学总是在日新月异不断进步的，有些看似不乐观的情况也会有回旋的余地，更何况你一直以来保持得都很好，所以哪怕偶尔遇到比较极端的情况也不需要太悲观。”
“那如果手术你同意的话，我们这边就尽快走流程帮你安排？”胡德正看着满脸郁郁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其实接触过很多和顾洋相似的病人。
任谁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被确诊了这样难缠的病痛，心情都不会好，等病得日子久了，就连性格都多少会发生一些变化。
但这也没办法。
所以，当胡德正最初知道马文静对顾洋有情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是担忧的。
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忧也不是空穴来风，顾洋病得太久，且病情不明朗，所以事事悲观，马文静虽然是医生，但到底资历浅，见识的病例也少，再加上关心则乱，所以在顾洋病程的判断上也失去了原有的理智。
作为医生，胡德正自然觉得每一个病人都有权力去追求自己的爱情，但作为长辈，胡德正是发自内心的不看好马文静和顾洋之间的感情……尤其是看现在这个样子，两人像是连谈都没谈上。
胡德正深吸了一口气，正要继续开口，却见顾洋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地握了握拳，看向胡德正问：“如果我这次手术成功的话，那之后能活多久？”
胡德正一听，瞬间明白了顾洋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用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去，仿佛是想借着这个动作把心头的酸疼也一并吐个干净。
“如果……你之后护理得好，病程发展平稳的话，7、8年是完全没问题的，更长也不是没有可能，然后在这个期间如果能顺利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话，再加上术后恢复得理想的话，那么生命还是可以延长到一个相对正常的程度的。”
“相对正常……”顾洋细细地念着这几个字，忽然发现自己就算能被“治好”，他到底也不能站在一个配得上马文静的位置上。
如果只能活7、8年，那彼时已经三十多岁眼看就要奔四的马文静又该何去何从？
就算自己接受了移植之后，又顺顺利利地侥幸活过了排异恢复了过来，那不到六、七十就要撒手人寰的自己又该如何面对马文静之后注定孤身一人的老年生活？
他已经确诊了扩心病，大概率不会再要后代了，他顾洋不想也不敢让一个正处在最好年华的女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年轻的时候要马不停蹄地照顾自己，兼顾工作，到了老了还要面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生活。
顾洋自问，如果自己真心喜欢一个人，就不能这么去糟践她。
顾洋飞快地扯了扯嘴角，试图勾起一个笑，但落在胡德正眼里，却看着比哭都还难受。
“我知道了胡主任，我愿意接受手术。”
胡德正点点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再说些什么也不合适，于是只好像来时那样假装无事乐呵呵地安慰了顾洋两句，这才溜达着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连值了两个夜班的马文静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胡德正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上去蔫极了。
“哟，怎么了这是？值完夜班就好好回家休息啊，来我这儿是……？”
胡德正哭笑不得地看着在沙发上哼唧的马文静，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居然莫名有些紧张。
“老师，听说您帮顾洋新制定了一套治疗方案？”马文静早已坐直了身体，就这么不闪不避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胡德正。
“对，但是你不准参加这个治疗项目。”胡德正顿时明白了自己这个傻徒弟今天熬了两个大夜不回家跑来办公室里守着自己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马文静虽然料到了胡德正不会太支持自己参与顾洋的治疗，但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一上来就被拒绝了个彻底。
“你说为什么！”胡德正颇为不快地哼了一声，接着把一沓资料放在了马文静面前。
马文静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忽然在看到某些内容的时候眉头一皱，脸色也顿时变得异常难堪。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参与治疗计划了吧！”胡德正狠狠地大喝了一口茶，这才堪堪把自己的怒气稍微压了点下去。
“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呐……”胡德正抹了把脸，“这就是为什么很多医生都会避免给自己的至亲进行手术的原因。”
“顾洋的心脏情况比较特殊，但在发病后却并没有那么凶险，甚至还能保持正常的行动，你那个时候就应该发现问题了。”
胡德正说着，颇为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马文静一眼，“可你没有，你不但没有，还跟着顾洋一起伤痛欲绝，一副他马上就要……”
“如果让你加入顾洋的手术治疗团队，他在今后的手术治疗过程中又发生了点什么凶险的状况，到时候你能配合主治医师一起正常处置吗？”
胡德正看着马文静愈发难堪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老师这也不是怪你，这种情况也是人之常情，但我们作为医生，就要对患者负责，更何况顾洋还是你非常在意的人对不对？”
“所以老师的建议是你呢，首先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然后有空的时候再去关心关心顾洋，你觉得怎么样？”胡德正又不紧不慢地喝口茶，继续平静地献上了一发大招，“当然，老师这个建议也不是和你商量啊，而是通知哈。”
“不过直接说是通知的话未免太伤感情了，所以老师就‘建议建议’，希望小马同学不要有个人情绪，积极接受领导安排。”
马文静面无表情地看向面前这弥勒佛似的乐呵呵地调侃自己的老师，感觉一万头草泥马正从自己的脑海中呼啸而过。
和胡德正师徒多年，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老师是一定是认为她脑子进水疯得厉害，才会那么执迷于一个病患。
但只有马文静自己知道，在自己人生漫长的十八岁的时候，她曾经淋过怎样的一场雨，而那场马文静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终结的大雨中，只有顾洋，成为了她彼时人生中唯一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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