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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中正最后和方翰韬承诺道。
这场从中枢的南衙和北宫，到东南的真州和常州的漕运大局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面子和里子。而王中正的面子，就是代表天子的名声，天子的面子上是不能落灰尘的，而王中正的里子，他来东南这里目
的，说白了就是给官家捞钱的，给官家内帑捞钱捞的越多，自己的绩效就越好。现在王中正不仅有了面子，里子也让方翰韬给补全了。
搞定了王中正，方翰韬满面笑容和王中正告别，出了王中正下榻的庭院之后，旋即脸立马冷了下来。官场之上，为官有三道，无外乎向上管理，无中生有，花花轿子人抬人。方翰韬今天这一番操作，就用的是这三个门道：
无中生有，凭空捏造出来了一个功劳塞到王中正头上，从而彻底把急熏功劳，绩效压力非常大的王中正拉下水。
向上管理，方翰韬则和王中正通过运作施粥钱粮报销归账流程，通过铁料和粮价的时间差地域价格差，让赵桢的资产膨胀，从而让领导觉得受益。
高良夫等人把府库中的粮食赈济给漕民，那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是接着赈济给漕民的名义，把钱粮往官家那里送，他们肯定是不会反对的，而且还有积极性。
权力终究要对权力的来源负责。
花花轿子人抬人，就是把这个所谓“向上管理”的好机会一起分享给高良夫，高良夫和他下面的贾昌衡看不出来方翰韬套皮施粥的把戏吗?他们肯定能看出来，正是因为他们“觉得”他们已经看出来，这才有了方翰韬的操作空间。
反正都是给中枢运送钱粮，给官家的内帑和国库都是送，铁料和粮食有啥区别。反正都是送。在他们看来，方翰韬这一番操作，反倒是巧立名目，给他们送枕头和洗钱的工具，更光明正大的给官家内帑送钱固宠。
而经过高良夫，孙长卿等人一起发公文，更加坐实了王中正的功劳，大家一起抬轿子，我们三方衙门都说你王中正有功劳，发了公文盖了大印，那你在中枢官家那里，就是有功，挣了脸面。你好我好大家好。大家都赢了。
但是还是那句话，眼下真州这里，江准发运使司府库充足异常，属于是风口上的猪，高速发展会掩盖一切矛盾，手里泡沫高，各个都人五人六，你好我好大家好。
只有等到退潮后，才知道最终谁在裸泳。埋下的雷才会挨个引爆。从江南东路后，方翰韬的第二颗雷已经布好了。
第六十九章锦囊三计乱东南(5)
散宴之后的发运使司衙门后堂中，高良夫在仆役的服侍下净了面，喝了一口茶醒醒酒，坐下后就和贾昌朝感叹道。
“这个孙次公今天是怎么回事，竟然转了性，跟变了一个人似得?前倨而后恭，莫不如是，这转弯也转的太快了吧!”
“谁说不是呢?以往这孙老头仗着自己在发运使司资历厚，对龙图那是摆着一张臭脸，昨天听龙图升官，那眼睛红的，跟噬人的老虎一般。今天这庆功宴倒好，竟然主动站起来给龙图敬酒，汞巧的跟个狸猫奴一般。”s1
贾昌衡连忙恭维高良夫道，”倒是可见龙图驭下之木高秒，远超群俗。孙次公这个淮南有名又臭又硬的老东西，一辈子不识时务，见了龙图也得折腰。百炼钢终究被龙图化为绕指柔，劣马变弩马。”
面对贾昌衡的恭维，高良夫急忙摆摆手，很是谦虚，”什么驭下不驭下的，还是能把使司内的人都整合到一块，别起粗糖，把管家和计相交代下来的差事办好吧。”
虽然高良夫嘴上如此谦虚，但是嘴角的笑意确是怎么都遮掩不住。
高良夫和贾昌衡今天十分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使司衙门庆贺高良夫升任馆阁的升官宴上，一向和高良夫闹别扭的真州知州孙长卿也来参加，并在宴席公共场合，当着江淮发运司和真州州府一众官员面，站起来给高良夫敬了酒。
让真州官场的所有官员大跌眼球。
高良夫和贾昌衡刚开始人也有点懵，但等反应过来后大喜过望。
连江准发运使司里资历最老，脾气最臭，堪比苏坑里石头的孙长卿都在新贵高良夫面前低头了，这样后续高良夫和贾昌衡在主持江淮发运使司接下来的漕运加征之时，就会少了很多阻力。
毕竟江淮发运使司是个超级大的事务机构，里面派系错综复杂，高良夫和贾昌衡都是属于外来空降干部，不像孙长卿那是江淮发运使司的本土土著干部起家。
孙长卿虽然是竞争江淮发运使的失败者，被贾昌衡和高良夫给踢出去，但是他资历确实是太深厚，在使司内部中，对于一批基层土著干部群体中很有影响力。
有道是党内无派，千奇百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派系。
高良夫和贾昌衡资历浅，时间短，漕运加征工作时间紧，任务重，他们也没时间和精力来剔除重整发运使司内部的干部队伍，全部换上自己人。
只能先将就妥协，先凑合一起，把中枢交给的任务办好。
官场不是少年游侠的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相互妥协，在桌子上按规矩玩牌。没有掀桌子的绝对优势，谁也不敢赶尽杀绝，都是做人留一线，来日好相见。
孙长卿这个本土派赤帜都带头服软了，高良夫和贾昌衡也就顺坡下驴，赶紧还礼，以示尊重拉拢。
三人推杯换盏之际，勾肩搭背，言笑晏晏，亲密无间，仿佛是多年的至交好友，手足兄弟一般，任谁也看不出昨天孙长卿的红眼病心疾，贾昌衡对孙长卿的毒舌挖苦。
最后宴席酒桌上，孙长卿很不好意思的提出州府赈济施粥，府库缺粮，希望江淮发运使司能够给报销一部分的小小要求，高良夫和贾昌衡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拉拢也是有限度的，得看你的统战价值多少。孙长卿这个价码毕竟有限，高良夫和贾昌衡可以给你面子，也就是礼数，但不能给里子，也就是钱粮。
钱粮这个口子一开，很多事情就变了性质。
但好在旁边的中使王中正出面，直接说施粥赈济是官家的名义，而东南铁冶司来支用粮食也会用铁料来给发运使司折变。
在座的诸位官僚士大夫虽说水平能力层次不齐，但能到这个酒宴层次的人，没有傻子，基本阅读官场形势的能力都是有的。
王中正这话一说，再把铁料和粮食的折变价码一报，结合昨天收到诏书和三门白波发运使与陕西牛羊司的前车之鉴，高良夫和贾昌衡顿时明白了。
什么施粥赈济都是假的，分明就是阉竖巧立名目，给官家搂钱来了。
对于王中正的这个请求，作为士大夫官僚的高良夫和贾昌衡那当然是义正言辞，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了。
毕竟陕西牛羊司和三门白波发运使司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作为三司驻地方唯二的两个超级大的事务部门机构，高良夫和贾昌衡怎么可能不会参考同行的下场。
而且官家和中枢刚给他高良夫额外赏赐了馆阁，让他这个杂流摇身一变成了高龙图，正是皇恩浩荡，跟官家处于蜜月期的时候，高良夫怎么能会不再接再厉，继续拉升跟官家的好感度，在那里刷印象分呢?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做。
反正我东南这里转般仓库中有两千万石的发采本漕粮，粮食又不缺，都是给中枢转运，运啥不是运?于是在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气氛之中，高良夫和贾昌衡在酒宴之上，和孙长卿与王中正各碰了一杯，并当即表示，这粥要好好的施，要狠抓贯彻落实漕民的赈济工作。
高良夫还让贾昌衡专门在中书给他的诏书覆旨回奏中，和孙长卿的口径如出一辙，专门给王中正表功。官场之上，花花轿子人抬人，大家一起把功劳做大。高良夫帮王中正替官家敛财之余，也不介意帮这个阉宦抬一手功劳。
这顿酒宴吃的，端得上是宾主尽欢，三方皆喜。
“不过说归说，能把孙次公这个老东西，还有王中使等人给撮合到一块，这件事办的大家都风风光光，如此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下官觉得，这件事背后主导人，肯定另有其人。"
和高良夫说笑一阵后，贾昌衡严肃的说道。
“哦?此话何意?”高良夫连忙问道。
“龙图您想想，向咱们以铁料折变粮食，背后是官家的内帑，施粥这里名义上又能给王中使请功，然后再以龙图，孙次公这几份诏书的覆旨回奏，在中枢那里将此事不着痕迹的落实。这件事办的是风风光光，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一番合纵连横的谋划，不像是孙次公和王中使这俩人的手笔!”贾昌衡犹豫一会，又皱着眉头说道。
“不是孙次公和王中使，还能有谁在背后操弄此事?贾贤弟如何看出不像是出自孙次公之手?”高良夫也疑惑的问道。
“就以这孙老匹夫的脾气和手腕，他要是能像今天这么识时务，既给官家卖了好处，又让咱们落了人情，还
让王中使又有了功劳，孙次公那厮也从咱们这里扣了一点钱粮，这办个施粥，敬了一杯酒，堪称人人得了好处，八面生光。王中使初来乍到，没那机会。就凭孙老匹夫，若他有这份长袖善舞的本事，怎么会一辈子都窝在发运使司不得寸进?”
贾昌朝仔细给高良夫分析道。
“那会是谁在背后操弄此事?摆弄孙次公和王中使?咱们东南六路，什么时候出了这等人物?”被贾昌衡如此一点，高良夫一寻思，也有点悚然一惊。
“应该是那个常州通判方神童，肯定就是他，错不了!”贾昌衡给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一个弱冠之年的娃娃，能有这番本事?”高良夫迟疑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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