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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斗倒方小鬼，起码也要把他给震住，提溜回去，别给漕运加征国策捣乱。
高良夫是啥人，元绛心里也太清楚了，这样一个老好人跟方小鬼斗，只怕破卖了还帮着数钱。只可惜船走到常州，果不其然就出乡蛾子了。
常州那里，大量江南东路的官船涌入，来的官船数量之多，竟然在常州奔牛闸那里堵船了!
这可真是太反常了，元绛也是头一回见，被堵船堵得实在受不了，江东路来的官船实在是太多了，都大包小包载着粮米，准备来常州买铁。
元绛无奈，心里十分着急，只好肚子里痛骂了一顿江东路转运使张区，只不过张区人老资历硬，能力强，明着骂张区，元绛他是没那个胆子。
骂归骂，但也没法解决堵船的这个现实问题。
元绛只好在常州弃舟改陆，不走丹阳镇江的运河，而是直接走长江，一路往真州赶来。这么一折腾，时间就耽搁了。
等到真州左近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方翰韬那里又整出了期货交易榷场，已经成了规模，不仅是在真州本地内风靡一时，已经扩大到了旁边淮南东路的其他州县。
更多的人疯狂往真州涌来，本来真州现在就是东南六路漕运集结点，官船就堵的不行，现在民间船又往这里疯跑。
一来一回这么折腾，长江真州段码头这里，也给堵上了!破连着堵了两次船，元绛的心情彻底凉了。这眼前堵船的规模，元绛越见越烦；这两次堵船的背后原因，元绛越寻思越不敢寻思。
这还能寻思啥?元绛不像张方平和高良夫，前者不了解方小鬼，后者没那个脑力，元绛是既了解方小鬼，又有那个脑力，稍微一寻思就明白了。
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方翰韬搞的这摊子，已经成气候了。长江都能给你堵上了，这摊子还能不大吗?
“学士，俺在外头打听清楚了这铁冶期货的事了。”一个家人卷起门帘，进了船舱，和在里头焦虑思考的元绛禀报道。
“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这帮人全魔怔了?”元绎急忙问道。
这是他来真州最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到真州，没有先去和高良夫汇合，而是偷摸摸的搞一波基层调研，先摸清楚情况。
“回学士，现在全淮南路的富人都跑真州这里买期货赚钱了。”家人禀报道，”现在原价一贯的铁冶期货交引，都破炒到一贯六百钱了!”
说着话，家人便把刚买来的期货交引，递到元绛的手里。
元绛拿在手里，粗略一看，他是老官僚了，四川，东京，广西这些地方的官都做过，一拿过来交引，看看上面印刷的字样，繁复的花纹。
其中底下的画押尤为奇怪，仿佛给蝌蚪文一般，手里捏了一捏，照着阳光下看了看其中的隐藏的水印，就立马下了判断。
“这是用的楮皮纸，上面这些蝌蚪文和水印花纹，都是为了防伪用的。成都府路那里发行过交子，京城发行过交引，这铁冶期货交引做的，形制和那些差不多。”
“不过……”元绛皱着眉头看了看期货交引上的字，抬头问着家人，“元平，我不是给了你一贯钱吗?怎么这买回来了三百文期货交引?”
这个叫元平的家人讪笑了一下，“回学士，现在这期货交引可不好买，原价一贯钱的期货，现在得加钱，炒得很热，价格嗖嗖往上涨，一贯钱只能买到三百文期货交引。”
元绛嘴一撇，元平这刁奴又开始中饱私囊，元绛岂是那种容易破糊弄的糊涂主人?当即又出了船舱，点了外面另外一个家人问道。
“元贵，让你去打听现在真州城里放贷的息钱有几成，打听清楚了吗?”
另外一个家人元贵当即回答道，“打听清楚了，现在真州城郭户放贷，用的是复利，利息要七分。”元绛听后，冷笑的回头看着元平，”我可能不清楚期货交引里面行情到底是怎么变的，但是放贷的人可不傻
元平当即慌了，又从萜琏中慢慢摸出一大袋钱，哆哆嗦嗦的呈给元绛。
“禀学士，现在期货交引确实是在疯涨，一个时辰一个价!这句话小人是摸着良心再说，真的没欺瞒学士!小人花了一贯钱，只买了五百五十文的期货交引。但是在回来的路上，又有淮南来的外地富商，想要花一贯八百文，把小人手里的期货交引全买下来。但小人还念着学士交代的差事，就只卖给了他二百五十文期货交引。卖来的钱，都在这里。”
说完，便向元绛请罪。
“怎么价格又涨了?都想拿钱来换这轻飘飘一张纸吗?”元绛感叹道。
“学士，恕小人直言。”底下跪着的元平赶紧说道，“甭管是什么纸，就小人这么来回一跑腿，就能拿这赚了二百文钱，只要能赚钱，就算是沙子，都大把人来抢，谁还会跟赚钱过不去?更何况是如此厚利!”
元绛听后哈哈一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而已。罢了，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也算得用。这点钱，算是我赏你的。起来吧。”
他心中算了一番，感觉验证的差不离，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便不再追究家人这几百文钱，毕竟是自己得力心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水至清则无鱼，对待下人，没必要事事苛求，只要能把事办成就行。
这就是元绛驭下的手段。
于是不再理元贵，也不拿回他手里的钱，转而走出船舱，招呼其他家人下船，往真州码头走去。元贵也赶紧把钱袋子又揣回到自己怀里，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便跟着元绛一行人，下船了。一行人走到江准发运使司转般仓门口，看看门可罗雀，只有几个鬼鬼崇祟，探头探脑的官吏的转般仓，再看看另外一边漕船蜂拥的，大把官吏排队的真州常平仓，元绛脸有点绿。
往年漕运，转般仓这里应该最忙，真州常平仓那里能饿死耗子，怎么现在倒反天罡了?!“这又是怎么回事?”元绛赶紧问道。
家人们都摇了摇头。
这时候，之前元绛看见的那几个守在转般仓门口鬼鬼祟崇的官吏，见到元绛一行人，再看看元绛那气度不凡的官威，便急忙上来攀谈。
领头的那个官员则笑眯眯的说道，”阁下也是来缴纳漕粮，这里面有点难处的吧?小弟是池州判官冯怀远，给阁下指条明路，这漕粮啊，其实有代缴的法子，两难自解……”
元绛笑眯眯的听着，只是随着冯怀远的讲解，他的一张白脸，慢慢变得比权知开封府的包拯还黑
第七十九章雷霆一发孰敢当(2)
江淮发运使司衙门内，高良夫正在和贾昌衡宴饮，纵使外边早已冬日寒霜漫天，堂内红烛昏罗帐，温暖如春
一队乐班坐在角落处，八名色艺俱佳的妓女，踏着曲子，且歌且舞，舞姿曼妙，艳丽动人，让在座的众人目眩神迷，好不快意。
尤其是最近江淮发运使司喜报连连，中枢那边接二连三的对高良夫他们进行表彰，又是升官，又是集体减磨勘，让发运使司上下洋溢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再加上这两天的铁冶期货，发运使司众多官吏一齐下场开始抢买，各个赚了不少钱，纸面的身价跟泡沫一样,疯狂膨胀。
升官发财这天底下最好的两种美事，全让大伙给摊上了，能不这么庆积吗?
大宋的士大夫做派便是如此，心情好了就开始宴饮伎乐，那是常驻活动，必不可少的保留节目，像常州王安石和方翰韬那样根本不搞伎乐银趴的，反而是少数。
高良夫和贾昌衡便是如此，繁杂的庶务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办，他们这些大臣，不享受风乎舞雪，吟啸徐行，怎么能跟俗吏一般抱牍而而死呢?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仆役躬着身子走了进来，向高良夫附耳低语几句，高良夫听后，不禁喜出望外，点了点头，便让仆役下去了。
旁边正端着酒杯小酌的贾昌衡见状，便问道，“不知是何事扰到龙图这里?”高良夫也不把贾昌衡当外人，笑道。”是元兄来了。”
贾昌衡听后一愣，但随后也笑了起来，”“还是计相偏心龙图，还特意嘱托元学士来真州帮忙照看，”但随后贾昌衡话锋一转。
“只不过这是不是有点杞人忧天了?真州这里形势一片大好，让元使君撂下两浙路那边的事，来这里帮忙，在不明内情的人看来，是否未免有越俎代庖之议?”
对于元绛到来插手，高良夫是一片忠心，张方平让干啥他就干啥，心里没啥别的多余想法，但贾昌衡的小心思就有点多了。
随便让别的人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指手画脚，如此越权，是官场上的大忌讳。
贾昌衡自己在发运使司，只要哄好高良夫，那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如今又多来了一个元绛，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又要分他的权，贾昌衡自己心里乐意就有鬼了。
但这是张方平的要求，贾昌衡自己也不敢在高良夫面前明着说什么坏话，毕竟高良夫是张方平头号大孝子，只能这么暗地阴戳戳的上眼药。
高良夫听贾昌衡如此说，果不其然，心里微微一滞，但是还是笑着摆摆手，”不至于，计相如此安排，其中必有深意。”
只是面上不自然的表情，多少显得高良夫话语有些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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