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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算我输。”李清河翻了个白眼,“那家伙追着我问了一路什么时候能打架,好不容易把他打发出去,引回来今晚我就别想睡觉了。”
她转头去看酒吞童子。
“话说酒吞童子你真的是八岐大蛇的孩子?”
“没趣的小家伙。”酒吞童子嗔道,“这么风雅的明月,不觉得特地谈论不喜欢的东西很不知趣吗?”
“因为这个世界的八岐大蛇好像被‘我’烧了。”李清河的语气就好像在谈论今天喝了几杯水,“我怕你知道之后宰掉我。”
……
髭切来不及思考。行动快于思绪悄无声息把刀转到身前,用手抵住刀镡。
山洞里的空气凝成了岌岌可危的冰面,最脆弱的裂缝在沉默的酒吞童子身上。
“哈啊……为什么要这么紧张?”酒吞童子按住了即将破碎的冰面,一触即发。
“你这诚实的性子咱倒是喜欢得紧,不论何时都能让人高兴啊。既然这样咱再藏着掖着反而不美……虽然哪家伙理论上是咱的父亲,但在鬼的世界里,这种关系可不像人类那么美丽哦?”她对李清河眨眨眼,空气顿时一轻。
“这样啊——”李清河刚开口。
“不过这个世界的父亲大人可没死哦?”
酒吞童子,敲碎了另一条冰裂缝。
“我看这个小小家伙,和父亲大人的联系可是厚实得紧。”
她说的是睡在里侧的童子丸。
李清河猛得回头,正好撞见黑色的雾气疯狂乱涨,张牙舞爪包围住熟睡的童子丸。
第090章山林
“这是什么?!”
李清河快步走上前,却迟疑地停在黑雾外围,轻轻抽了抽鼻子。
“这是什么味道?”
“哦呀……?”酒吞童子颇感兴趣凑近些,学着李清河抽动鼻子,“……什么味道也没有啊?”
“不,有味道。”李清河勉强透过黑雾的稀薄处观察童子丸的情况,发现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痛苦不适的表情之后舒了口气,对警惕地站在后面的髭切招招手,“你能不能闻到味道?”
“味道?”对异象非常敏感的髭切谨慎靠过来,细细嗅了嗅后皱起好看的眉,“这是什么味道?”
糊……味?
为什么一片雾会有烧焦了的肉的味道?
而身处浓雾中心的童子丸,在黑暗中睁开眼。
“你醒了。”一个飘渺的声音说。
童子丸眨了眨那双晶亮圆润的眼睛,朝声音来处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这让他有些不解地一歪头。
“……别做那种样子。”那个缥缈如沙的声音陡然压重,带着奇异的傲慢腔调说:“真是……完完全全变成蠢货了。”
声音的主人从黑暗中显现出来。
是个一身黑衣,面色和死人一般白的年轻男人,眼睛像是被搅浑的霜雪,冰冷污浊,从两边眼头蔓延出两片瘴气般的紫色,隐没在同色的浑浊发丝下。
“这么久都没有恢复……”男人恶意猜测,“缺了‘我’之后,剩下的部分连思考都不行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张天真茫然的孩童的脸。
“嗯,他被拽进梦里了。”酒吞童子绕着黑雾凝成的茧走了一圈,肯定地说,顿了顿,又带着些迟疑,“可是这气息又不单单是咱父亲的。”
“又是梦……”李清河揉揉额角,“好吧,我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了。”
童子丸频繁梦见的男人是安倍晴明丢失的灵魂碎片,而这块碎片大概在想要吸收安倍晴明、重塑肉身的八岐大蛇手上,八岐大蛇被黑色火焰直接伤害到了灵魂,那糊味或许是从它身上而来。
梦会伤害侵入者,可是能远距离将童子丸拉入梦中的只可能是那块碎片,同一灵魂的梦……应该无法伤害自己。
思及至此,李清河稍放下心,手指轻轻搭上凝结的黑雾,手心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化作金线散入雾中,小心翼翼在昏睡的童子丸身边游走。
“这样就没问题了。”李清河收回手。
这道咒术会保护失去意识的童子丸——即使童子丸已经不需要了。李清河想。
对李清河放下的保护咒术一无所知,睡梦中,歪着头的童子丸对着满腔恶意的男人眨了眨眼。
“我在哪?”孩童问:“妈妈呢?”
“恶心。”男人不为所动。
“明明恢复了,还装出一副痴儿模样,欺骗人类。”他的眼睛里猝然刮起暴风雪,“你以为还能欺骗过‘我’吗?”
童子丸一直睁得圆滚滚的眼睛松了下来,垂下的眼睫遮盖住上半部分的黑眼球。只是一个变化,可爱的孩童顷刻变为冷静的阴阳师。
“你想要什么?”他问。
“我想要什么?”男人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我想要的,就是‘安倍晴明’期待很久的……
“一个平等的乱世。”男人说。
酒吞童子颇感兴趣地观察李清河使用术法,看到她熟练的动作不由得咂咂嘴,“你从小玉那学了不少。”
“毕竟将来要对付的东西有点麻烦。”李清河笑笑,“我可没办法用枪戳中没有形体的东西,用纱布治好灵魂上的伤口。”
无法用马追赶跳跃的时空,无法用手圈住破碎的灵魂。
“只是因为这种理由?”酒吞童子似笑非笑说:“咱以为你是为了变强。”
“变强只是手段吧。”李清河并不在意酒吞童子的调侃,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轻描淡写地略过她近几个月的压抑与疯狂。
酒吞童子没有懂,髭切却懂了。
他习惯性地像往常一样张嘴,将要开口讽刺李清河无意义的自我奉献,却后知后觉自己无法发声。刻薄的取笑堵在喉咙里,像是浸湿的海绵,沉重发胀。
这句话大概没人比他更懂了,因为他和李清河一样,无法用自己的刀拯救同僚,无法用骄傲保护弟弟。
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他却如同被当头淋了冷水。
这才是审神者吗?髭切从未如此清醒,他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对李清河的取笑都像是闹脾气的儿童,幼稚又偏执。
真是太好笑了:这个人不顾一切地走在神圣的道路上,保护着她的东西,保护着不属于他的东西。他总算理解源博雅曾经和他说的话了。什么叫做“她对自己该守护的‘家’与‘国’的理解非常宽广,她会将她身之所至,目之所及,心之所念的每寸土地保护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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